Tracy's Talk 另一種演奏

記得剛發現乳癌的隔天，去參加宇宙學長的退休會，遇到一個乳癌朋友。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，當時為了一勞永逸，選擇雙側全切除。那天在眾人喧嘩恍籌交錯的宴會裡，她穿著黑色洋裝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台上，無聊的在空中晃著垂下的雙腳，似乎置身在另一個時空裡。她先生開心的忙著與朋友應酬打招呼，完全將她置諸腦後。而她瘦小的身影，就像個飄忽無力的小黑影，完全無關的貼在這場景的一個角落。還在前日被告知乳癌驚恐中的我，在與朋友學生應對談話搞笑與混亂的情緒中，每每把眼光望向她的胸部，感到一絲絲的悲傷。不知道是來自她的，或者是我的。

當我向宇宙學長告辭要提早離開趕回高雄時，她從後方追來，向我道謝她生病時我送她從美國帶回來的乳房書。我提到在前一天剛得知乳癌，她非常嚴肅的把我拉到一旁，放低聲音說：「一定要記得，要盡量保留乳房。男人都說『很愛您，只要您活下來就好，乳房並不重要。』事實上，當您活下來之後，才發現事情並非如此。所以，在做治療選擇時，千萬要記得我說的這番話-----要盡量保留乳房。」當時才剛剛發現乳癌，南北奔波看診的疲累，對乳癌治療選擇不瞭解，更不曉得乳癌可以活很久，只是擔心會不會做了讓癌細胞「留種」的錯誤決定，心亂如麻。後來治療選擇的兵荒馬亂中，其實忘了她的耳提面命。她的話語反而在最近與幾個乳癌病友討論重建時，再度浮現腦海。回想起來，想必這是她沈痛的心聲。

早期發現的乳癌患者存活率極高，也就是說，多數乳癌病人並不會因為癌症致死。阿姨在中年得了乳癌，活了十九年，最後並不是因為乳癌過世，卻是因為老化所造成的多重器官衰竭而死。名人蔣宋美齡，她西元1972年罹患乳癌，在2003年過世，過世當時的年齡是106歲。也就是說，她在乳癌之後活了31年，而且最後也是年老而死，不是因為乳癌致死。在他們的年代的乳癌治療尚且沒有現代化醫療的水準，可存活19或31年，或說活到生命盡頭。以乳癌治療過去四十多年歷史的治療經驗累積，加上現代化醫療的進步，乳癌的存活率更是大大提升。所以，後續存活的問題，在做乳癌治療決定時就要一併考量。

但是，很多病人與家屬談癌色變，往往在知道罹患癌症後匆促做下醫療決定，並要求醫師做「最壞打算」的激烈治療方式，也就是「開刀時拿越多越好」與「下藥時越重越好」。但是，隨著時間的遷移，化療與放療結束後，病患與家屬開始要面對跨越癌症的新生活時，才開始驚覺到：「啊！原來乳癌可以活很久。」而且，不必下重手就可以有很好的治療結果。所以，開始懷疑或後悔自己在危急時，是否過度醫療，導致後續的生活殘障。而且，不必要的乳房全切除與腋下淋巴清除，變成乳癌患者存活的重大生存議題。

在我學生訪談十二個乳癌患者時發現，已婚的乳癌病人（不管有沒有乳房重建）都提到與先生做愛時不敢開燈、不敢脫光衣服秀出乳房、穿著罩衫睡衣只露出下部，甚至藉由趴臥棉被上等姿勢刻意遮掩患側。因此，做愛時整個心思都在如何遮蓋自己的乳房，而無法天人合一，享受性愛所帶來的親密感。有些患者甚至因此拒絕與丈夫同房，或者有些終日擔心自己「不再是個女人」丈夫會因此外遇。顯見患者在親密關頭仍無法忘記自己的乳房是不完整的，甚至擔心伴侶因此掃興。未婚的女孩則擔心自己沒有乳房，要孤老以終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(字數受限，請閱讀原文，最上方點閱)